纽约生活XV


文字留给人想象的空间。


很快就要结束2022了,这篇记录大概也是今年最后一篇,我的master program求学生涯也终于走到尾声。去年这会互联网平台还在调侃2022是twenty twenty too (twenty twenty-two),担心会是2020的重现,但对于在中国生活的人们,如果只是重现就好了。而在过去的不久,这种压抑终于在四通桥擦出了一丝火苗,又在刚刚过去的乌鲁木齐火灾中点燃了各地民众的情绪。越来越多的人终于意识到,原来自由与民主是如此普适的价值。人们只有困结起来把矛头指向真正施与压迫的人,才能换取得到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基本权利。而在这种语境下,忽的发现,其实又有半年没有再接触到广泛传播的关于女性权益与性别平权的事件了,上次还是半年前的唐山。即便半个多月前网上冲浪时才偶然刷到浙江一男子于公厕殴打女子二十分钟的新闻,而在社交圈内却没有掀起一点点波澜:大概造热度的大V们也腻了吧。


在“太平”年代,简中互联网平台热衷于讨论性别话题——可能是为数不多的被放任讨论的东西;在人们终于把目光都转向反对抗疫以后,让我来重新提一嘴性别话题与在美国环境下一些新的认知吧。



自由与平等的平衡是一个长久以来伴随着美国历史发展的事物,它们有一种内在的对立与矛盾。绝对的自由是法西斯主义,是优胜劣汰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是强者对弱者的剥削,或者说掠夺;绝对的平等是共产主义,是平均主义,是对创造、竞争、激励与社会发展的打压。自由与平等的博弈在时间轴上如同三角函数一般来回震荡,取出当下的时间节点进行观测,我们现在究竟走到了哪一步,未来又会走向何方——这是我来到美国前想寻找的答案。


即便我不去主动了解与发掘这类解答,感受最直观的,和校园、校园招聘分不开的事物仍旧会接二连三地扑到面前,洗刷着我对中国社会的惯性,强迫我适应美国的规则。


在中国,我是成长在“男生适合学理工”氛围下的青少年,我在学习理工的路上受到更多的鼓励与更高的期望;我是“性(取向)多数”群体、没有任何残疾,享受着一切社会生活赋予的便利;我手持985的学历,在拿到面试的概率上秒杀双非及以下学历的同辈;我的target公司会传出“我们推荐团队十几个男生,我是第一个进来的女生”的讨论;我消费着许多人廉价的劳动价值。我无意识中便享受着自由与“掠夺”的特权,但也不得已被卷入自由的漩涡。我被土地经济课以“看不见”的重税,我被户籍制度束缚,我被权力与阶级压榨,我的劳动也很廉价,我也在被清北“掠夺”。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由与被掠夺——我的【屁股】告诉我:我被掠夺的部分远远大于我享受到的“掠夺”。也许我享受到了关于性别的红利,但性别只是众多划分中的一个维度,更何况我尚未到达享受真正红利的年龄。


我便带着一种对平等的期待来到美国。


Sailing on Sheepshead Bay


从学校录取与企业招聘的环节开始,平等就成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我们很容易地对比发现,在中国理工科学生的男女比例总是达到夸张的2:1~7:1,而在美国大都是1:1,只要admission commitee存在,gender equality就是一件头等大事。我们不妨用国男与国女来代指美国STEM行业中来自中国的留学生男性和女性,每年H-1B petition的数据里,国男与国女的比例也达到位于平等前列的近乎1:1,而印度是3:1-4:1,大多数其他国家是2:1-3:1。于是国男不得已成了竞争最激烈的一派,从入学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


一个更关注弱势群体的社会的确充满了人情味,但也意味着分给弱势群体的蛋糕要从相对强势的群体中划走。如果我们想享受到人格被尊重的态度,那意味着我们也需要对所有的其它人给予一种尊重。我来到美国的第一关,便被这种平等狠狠教训了一番——国男们发现:在中国的套路是,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淘汰掉行业里尾巴;而在美国,只有足够努力,才能淘汰掉行业里国男中的尾巴。你淘汰不掉国女,淘汰不掉老印,淘汰不掉来自其它第三世界国家的“弱势”留学生。它似乎暗示着我,国男必须足够优秀,付出比国女多得多的努力,卷死其他国男同学,才能在此站稳跟脚,才能获得享受平等的机会。美国的平等如同中国的自由一样,同样有着对应的代价需要偿还。


可即便站稳跟脚以后,站稳跟脚的人享受到的到底是平等,还是只是平等表象下的另类歧视呢?


生育的存在仍在拖后女性在职场发展的步伐,男性天赋的竞争性与对男性更高的社会期望仍在促使男性进一步向上攀登。尽管美国通过同工同酬的立法与不断的女权主义运动保障了美国男女机会的均等,可在新一番竞争与社会期望的洗礼过后,国男们到底是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我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获得的同工同酬是因为我参与到补偿美国社会与历史对女性的亏欠。还是说国男只是会暗自想着:我已经很牛逼了,还会越来越牛逼,这些靠平等保护的国女未来不过是我的附庸品。这种平等又会促使国女去思考:我享受到平等的优待是美国社会为了让我在创造自己的事业与建立自己的声望的过程中少一些阻碍,进而从长远带来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还是说国女只是在暗自盘算着:我已经能写码进厂拿20个w了,这些国男total package不到我三倍的根本配不上我。


我想这四种靠近两极的想法都在身边获得了应验,那所有其他人在两极间的分布又是何种模样?


夜游Central Park

我慢慢发现,也不得不去承认:这不是我期待的平等,不是留下来的中国人就能享受到的平等,也不是我的屁股所能支持的平等。最近Stanford出的新闻Stanford University being investigated for bias against men,有教授援引第四修正案认为当今额外的女性保护学术项目涉嫌歧视男性。我放在ins的story里做了个poll,抛出Show me your voice friends和

  • yue🤢🤢🤢🤢
  • 早该管管了!😡 
  • 无所谓

的选项。四个男生投了“早该管管了”,两个女生投给“yue”,一个女生投给“无所谓”。投票的人很少便是,不到10%。


不论我嘴上说支持哪一方,最后投票的可能还是我的屁股。不过我一向认为,追寻平等并不意味着要攻击分走你蛋糕的人,而是把矛头指向分蛋糕的机制。正如当我们诟病户籍制度与夸张的房价时,并不是要对着一线城市的土著们开火。



说回最近一段时间在中国发生的一些事情,近期万可成的会员通讯里讲到一些很触动我的话:

  • 作为社会精英,当你有条件、有机会的时候,你没有站直了去为一个更好的世界而奋斗,你妄想跪着就能挣点钱岁月静好,你丢掉原则去做伥鬼,或者至少是保持事不关己的沉默,以为这样真的就能事不关己。现在如果铁锤砸在你身上,那便是你的求仁得仁。我同情受苦受难的底层民众,不同情城市中产。当然,我自己也是这个懦弱的群体当中的一个。我更不会同情科技大佬。他们中的一些人早已生活在海外,真正的苦难离他们很远。我对“资本家挂路灯”的叫声感到不寒而栗,但同时并不觉得这些资本家就是什么清白的角色。
  •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要做的一件重要事情,就是去记录这段历史,去回顾过去的历史(读反右,读大饥荒,读文革……去看那些惨剧是怎样一步步酿成的),去让这片土地能够留下教训,能够在教训的基础上成长。


我忽的发现我和他写作风格真是十分相似。


我同样灵机一动冒出来的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就算XX不关心政治,政治也会来关心XX的。这里的XX可以替换成每一个人的名字。


好喜欢这张,就叫学生时代的结束

最近AI界讨论火热的莫过于ChatGPT。能够学习体验地球上最前沿的研究成果是来到美国以来最令人感到快乐也同样是幸运的事情。去年是Causal Inference,今年以来主要是Deep Learning,研究GPT在数学推理上进展,体验开发版Github copilot,到暑假时玩新发布的DALLE,也就有了我目前使用的微信头像,再到最近的ChatGPT,给人一种很真实的人类、程序员的工作/生活要被AI颠覆的感受。ChatGPT目前仍在公测阶段,在未来商业化的一天到来之前,努力提升自己避免被AI淘汰吧。


新年将至,愿大家都能保留心中的一团火焰,承担属于自己的一份责任,对未来的一年抱有更多的希望。



我最近在看...

伍迪·艾伦导演的《午夜巴黎》(Midnight in Paris, 2011, by Woody Allen),再一次被伍迪·艾伦的才华与想象力折服,关于穿越的剧情故事。

本·斯蒂勒 导演的《白日梦想家》(The Secret Life of Walter Mitty, 2013, by Ben Stiller),身兼导演和主演的本,一段喜剧/冒险故事。看完以后我的评价是“我宣布冰岛就是我的精神故乡”,影片不少镜头都是在格陵兰和冰岛拍摄,让人更想去这些地方度假了。

巴伦·博·欧达尔 导演的《我是谁:没有绝对安全的系统》(Who Am I - Kein System ist sicher, 2014, by Baran bo Odar),豆瓣给的标签是悬疑 / 惊悚 / 犯罪,又位列高分反转电影的榜单。看一部少一部的经典悬疑。



敬请期待下期  纽约生活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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