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生活XIV
文字留给人想象的空间。
过去的一个月感觉过得飞快,好像做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好像每个周五都在参加各种info session,或者career fair,但一系列networking下来,收获的回复寥寥无几。好像每天都有在刷题,但是LeetCode dashboard上的数字却没有一种明显的增长。好像每天都在各类网站或者小红书上搜集新开的岗位信息,每天都在indeed,LinkedIn等地方麻木地投递,但是面试甚至OA迟迟不来。转眼间,万圣节的气氛就在纽约的边边角角铺开来,最后在Halloween parade中走向高潮。
Halloween Parade, 2022, in NYC
于是一个月就又这么溜走了,离毕业只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直到@YZH的声音响起:
- 你这不行啊,这都快11月了你怎么还一个面试都没有,你这系统设计看的太慢了。
便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我喜欢阳光,特别是秋冬日寒风中的阳光,喜欢在阳光下躺在石头或者长椅上睡觉。但我并不要求工作的场所也分外光亮,相反,倒是习惯于在房间里只开一盏台灯,享受一种安静的氛围。同时,也并不排斥DSI Suite里相比图书馆不够敞亮的学习环境。
自从搬来学校宿舍以后,DSI Suite距离卧室只需5分钟步行,便长期驻扎在此。在DSI Suite,熟悉的常客有两位。一位是Fall 2021带我学Causal Inference的@Mingyue大佬,他继续在这里每天推着公式,MacBook Pro的屏幕里永远只有左边一半render好的复杂公式,右边一半密密麻麻没有缩进与换行的LaTeX源码;继续按部就班又信心满满地准备着PhD的申请,说着所有做学术的同学都喜欢说的话。另一位是最近两个月在DSI Suite认识的@YZH,
- 怎么又只有我们哥俩还在DSI卷,难兄难弟。
这是他晚上常跟我说的一句话。
当然,还不止,
- 光会写Python没用啊,现在市场上就没有公司还需要写Python的人,还是得去卷Java
- 你刷题肯定没问题了,没面试说明就是简历过不去,你这简历还得好好改改
- 你说我们都这么卷了,为什么还是没有offer
念经一般,哪怕逃离到Blue Gym想安安心心打羽毛球,也来打球的@YZH便坐在一旁:
- 我刚面了一家做trading的小公司,这公司不行啊,看着就不像在招人的样子
我想:我上一期推送里刚写着,走进球场,就好像回到了2015,走出球场,就又回到了2022。走进球场,就好像一种逃避,一种暂时的安宁。但现在,
Fine, I just can’t.
Bear Mountain
在卷王们的激励下,我的coding水平逐渐上升,摸着系统设计的门道,Python的地位逐渐被Java取代,换行写分号,定义数据类型逐渐成为习惯,眼见我在朝着六边形战士发展——我也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卷王。不过我并不排斥这种生活态度,甚至有些小兴奋,唤起了一种做题家的竞争天性。
但卷没有用,就像一句老生常谈,选择会比努力更加重要。再扩展一下,那就是资源>运气>选择>努力。类似话我的印度朋友@Sai最近也提过,
- No alpha is doing what everyone else is doing.
- Alpha (α) , used in finance as a measure of performance, is the excess return of an investment relative to the return of a benchmark index
- Alpha is basically the edge you have vis a vis others
- Most people use Levered beta. Asymmetry is rewarded
- Levered beta is colloquially used for taking others and amplifying
- Like the best jobs are not on a job platform
Sunset Rollercoaster, Live
而我的成长历程里,就从来没有什么事物能够指引我应该去做什么,或者做什么更容易轻松快乐、容易成功——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我向来做的事情都是,看到一条很多人都在追捧的路以后才去走这条道路——我也渴望一定程度上的成功,至少目前是要找到工作,但又害怕风险——的确,这样的路子风险会更小,但也意味着这条道路已人满为患。我规避了alpha的风险,也缺乏成为alpha的勇气,于是我总是处在一种不得不去内卷的生活节奏里。
有一个周四的晚上在DSI Suite内卷,时间并不晚,不到10点,但是几个熟人都已经回家,我也疲于学习,于是坐在靠椅上读书——也就是一会会介绍的Animal Farm——读着读着突然开了窍,冒出了一些灵魂发问。
你觉得你的人生中,或者过去的十年里,
最让你感到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是什么?
最让你感到失败的一件事是什么?
最让你感到幸运的事是什么?
最让你感到不幸的事是什么?
突然就觉得自己格局小了。我想到,我十分愿意承认自己的学生气与少年气,或者承认自己就是在逃避某一种面对现实的勇气——而这种勇气并不是从天而降,也不是主观上想习得就能掌握——而是实实在在地缺少生活的打磨与挫折,缺少老板的骑脸压迫,也缺少从天而降的好运:缺少这种大起大落,而这种大起大落是随着时间的积累才会出现——没有人是整天在找寻大起大落——而只有逐渐经历这种起落,习惯了在这种生活的风浪里稳住跟脚,才是真正地能够独立立足于生活,获得一种适应性,以及最终的,拥有获得长久快乐与幸福的能力。而且显然,我并不具备受到庇护的资源。
想到这些天马行空的东西,突然就觉得,眼前的这种经济萧条、大批量裁员与校招难题,不是一个需要自己费尽心思克服的困境,而是一种长时间尺度下能够留下记录的考验。所有的不甘与恐惧,不过是在害怕脱离了理想中的完美规划,眼见一些同龄人走上坦途大道,而自己似乎穷途末路,而且这种状态并非由主观意志决定。但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终有一天从校园里走出来,总是要去面对几十年尺度上的起起落落,而自己,是恰好在开局就碰上了一个小试牛刀的残局而已。
Central Park, W96St 入口
Steve说的播客在小宇宙APP上播放量最多的一期是——自信最大的绊脚石:他人。里面反复论证了他的观点:自信,是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自己在意的问题。
而在这期播客出来以前,和在杨笠的男人自信论调之后,怕是有无数男性在怀疑:我是不是太自信了?和,到底什么是自信与“那么自信”?
回过头看过去半年的历程,5月初我还是一个面MLE intern做3Sum还debug半天的菜鸟,但现在已经把LeetCode周赛稳定在一个满意的水平;3个月前参加akuna vo的我面system design时傻了吧唧地说:
- I don’t even know what kind of components I can use here.
面对一串Kafka, message queue, horizontal scaling不知所云,但现在也开始研究Alex Xu的书,慢慢学习系统设计。曾经我很排斥新学一门语言,但现在也开始逼着自己熟悉起Java和对应的tech stacks。
在我真正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以后,就像上半年的我把DS的技能树真正地点满了以后。我突然更加理解Steve老师所说的“自信,是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自己在意的问题”。
Mets-Willets Point
在DSI Suite内卷时,每天都有学不完的知识,投不完的岗位。是的,卷是没有用,在运气与绝对的资源面前,个人努力啥也不是。行情好的时候Python engineer需求也一大把;行情不好的时候六边形战士也没有面试。命运就是会更加眷顾一部分人。但个人持续的努力并不全是为了上岸,因为它也暗示着自己,真正有效地鼓舞着自己,增强了自己的信心,相信自己的确是有能力去解决自己在意的问题。它不是为了达成一种成就,或者在某种标准上胜过同侪,也不是为了继续延续那种在主观能动性上克服困难的习惯,而是一个人适应挑战的方式。人在抗争,实现了在压力与逆境中的成长,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清理备忘录时翻到以前收藏的罗翔老师的老话:
欣赏古希腊哲学家爱比克泰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
演出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
在座的有哪个同学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其实没有
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
在座的有谁的剧本是你自己设定的
其实不是的 仔细想一想
我们这一生中其实自己能够决定的东西很少
我们可能能决定百分之五的东西
但在百分之九十五的东西是我们决定不了的
我们决定不了我们的出身
我们决定不了我们的智商
我们更决定不了我们这一生的贵人相助
很多时候我们经常会羡慕别人的剧本
我有的时候也会非常羡慕别人的剧本
但是没有谁的剧本值得羡慕
你只能把你自己的剧本给演好
如果在你的一生中真的遭遇到这些挫折
那对不起 这就是你的剧本
你有两种选择 一种选择是弃演
一种选择就是把既定的剧本给选好 给演好
我最近在读...
Animal Farm,Orwell的著作,讲述一个动物农场里动物起义的虚构故事。语言风格如同在给小孩子讲故事一般。我的朋友们对这本书褒贬不一。
《丰盛》,杨定一。一本略有些玄学的散文。才开始读不久,不知道如果是带着一种寻找力量的目的进入这本书,有多大程度上真正能从中获得力量。
我最近在看...
伍迪·艾伦导演的《赛末点》(Match Point, 1985, by Woody Ellen)。标签是剧情、爱情、犯罪。寡姐继续在里面饰演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女人。一部给朋友讲到一半,朋友要打住并决定亲自去看结局的电影。电影讲述了一个故事用来展现一个很普通的道理:成败常常被一个很小的运气所决定。
《一场很(没)有必要的春晚》,一部加拿大喜剧,做工粗糙但笑点频出。
还有在NYFF60二刷的电影,也十分推荐。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Solaris, 1972, by Andrei Tarkovsky)
- 即便飞向太空,人类要面对的还是自己,是人性,是最不可捉摸的爱。
杨德昌导演的《独立时代》(A Confucian Confusion, 1994, by Edward Yang)
每个人都好像懂一点什么,于是想指导别人要怎么做,但实际上自己也并非真的都懂。
敬请期待下期 纽约生活 X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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