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快乐
有一些成体系的想法,就整理成一篇推送发出来。
关于快乐的思想体系形成,最早是在19年暑假读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时开始启蒙。有这么三段话保留在当初的读书笔记里:
- 而且我以为,中国的文化传统里,大概是有点问题。众所周知,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是一种人本的文化,但是它和西方近代的人本主义完全不同。在我们的文化里,只认为生命是好的,却没把快乐啦、幸福啦、生存状态之类的事定义在内;故而就认为,只要大家都能活着就好,不管他们活得多么糟糕。由此导致了一种古怪的生存竞争,和风力、水力比赛推动磨盘,和牲口比赛运输——而且是比赛一种负面的能力,比赛谁更不知劳苦,更不贪图安逸!
- 我认为中国文化对于物质生活的困苦,提倡了一种消极忍耐的态度,不提倡用脑子想,提倡用肩膀扛;结果不但是人,连驴和猪都深受其害。假设一切现实生活中的不满意、不方便,都能成为严重的问题,使大家十分关注,恐怕也不至于搞成这个样子,因为我们毕竟是些聪明人。虽然中国人是如此的聪明,但是布罗代尔对十七世纪中国的物质生活(包括北京城里有多少人靠捡破烂为生)做了一番描述之后下结论道:在这一切的背后,“潜在的贫困无处不在”。我们的祖先怎么感觉不出来?我的结论是:大概是觉得那么活着就不坏吧。
- 洛克先生以为,人人都追求快乐,这是不言自明的。以此为基础,他建立了自己的哲学大厦。斯宾诺莎也说,人类行为的原动力是自我保存。作为一个非专业的读者,我认为这是同一类的东西,认为人趋利而避害,趋乐而避苦,这是伦理学的根基。以此为基础,一切都很明白。相比之下,我们民族的文化传统大不相同,认为礼高于利,义又高于生,这样就创造了一种比较复杂的伦理学。由此产生了一个矛盾,到底该从利害的角度来定义崇高,还是另有一种先验的东西,叫做崇高——举例来说,孟子认为,人皆有恻隐之心,这是人先天的良知良能,这就是崇高的根基。我也不怕人说我是民族虚无主义,反正我以为前一种想法更对。从前一种想法里产生富裕,从后一种想法里产生贫困;从前一种想法里产生的总是快乐,从后一种想法里产生的总是痛苦。我坚定不移地认为,前一种想法就叫做聪明,后一种想法就叫做愚蠢。笔者在大学里学的是理科,凭这样的学问底子,自然难以和专业哲学家理论,但我还是以为,这些话不能不说。
写得很有意思。
如今形成的思想体系里,如果从优化的角度定义人生的目标函数,那大概是快乐的密度函数对时间从零到终点的积分最大化,约束条件则是临终时刻财富趋于无穷小。作为对比,一种常见观点可能是,把快乐完全与财富、名望做绑定,并且把目标函数定为财富随时间的函数在时间趋于终点时最大化。当然,还有更多其它目标函数。尽管没法用一个绝对量来测度快乐,但我的脑海里这个密度函数的图像应该长得像泊松分布曲线,特别是在10-30岁这个区间里,大概是相对更快乐的,并且函数值骤升,因为这是一个主观能动性很强的上升期,不断见识新鲜的各类事物。而我猜测大概到了40岁以后,快乐的密度函数会慢慢下降,对事物逐渐失去兴趣,大概寿终正寝时,已经没有太多快乐可寻。
之所以说没有绝对量来测度,是因为我认为快乐是一种十分主观的相对量。我们很容易把自己过去所观测到的快乐拿来作标的,并且衡量当下获取的快乐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例如,如果学生时代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快乐,那么社畜定能衡量自己被职场压榨、被社会时钟规训时的不快乐。其次,主观是指快乐十分个性化——不同的人对快乐的感受不一致,有时一顿清水面就是快乐,有时一顿饕餮大餐才是快乐。
这就涉及到两个概念:其一是快乐的阈值,其二是快乐的不可比较性。阈值是指,观测当下的快乐很大程度是基于过去自己对快乐的感受标定的。随着欲望的膨胀,手中能够支配的资源变多,阈值的不断提高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正如人们总是怀念儿时自己期待看动画片、过年吃好吃的诸如此类时刻,因为儿时的阈值很低,很容易产生快乐;而当下即便各类互联网消遣唾手可得,依然索然无味。快乐的不可比较性则指,不同人之间没法进行快乐的比较,不存在一顿饕餮盛宴就一定比二两白面更加快乐。所以如果想知道一个人快不快乐,唯一的办法是亲自询问:你快不快乐,有多快乐。其它所有观测、揣度都是有偏的,无法得知一个人真实的快乐性。
说到快乐,不得不提一嘴马斯洛需求理论。
倒不是要衡量何为高级的快乐与低级的快乐,尽管罗翔老师好像提到过高级的快乐是更能体现人性尊严的快乐,也挺有道理。不过如果让我在自身感受的相对尺度下来标定快乐,不妨借助马斯洛需求理论来看。食物、性,食色性也,都是极其容易满足并且很容易厌倦的快乐,也是很容易拔高阈值的事物。小时候炸鸡可乐就是简单纯粹的快乐,长大后定是想尝到更高级的食物,并且不满足。性也是如此,并不是出轨是一件少见且不可理喻的事情,而是人对性的本能需求驱使人很快厌倦既有的伴侣转而寻找新的快乐,只不过出于人性的尊严克制住罢了。毒品带来的快乐亦如此,极其容易满足,阈值迅速被拔高,而且近乎不可逆。而更高层的快乐,则包括自尊、自信,受人尊敬,自我实现,并不容易满足厌倦,而且需要花费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能实现。人征服困难、实现长期目标都是如此,享受攀登后带来的巨大满足——这种快乐我以为是高于吃到大餐享受性趣的。不过,也援引马斯洛金字塔的造型,这些快乐最好有一种量的合理分布。
至于如何实现自己这个目标函数。一方面,我们很容易标定过去和当下的快乐,并且给自己设置合理的快乐阈值——靠的是理性——很好理解,如果纵欲,那阈值会迅速增加,收获的快乐边际递减,而如果合理控制自己的欲望,则能够保持快乐的更持久摄入。例如保持学生风格之一的一个习惯是,凌晨躺在床上借着不亮的灯光听告五人的歌读书就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而不少未知事物的大门,并不急于开启,纳入排期慢慢来——旅行、摄影一类。配合控制阈值的方案还有警惕消费主义陷阱、警惕推荐算法投喂的奶头乐,警惕各种“必吃”“必看”标签,杜绝非理性消费,保持极简主义的风格,防止快乐阈值的被扩张;以及警惕推荐算法下的无底推荐流,我自己也做DS,深知这种数据驱动的推荐策略下人性的无力。另一方面,人其实很难观测未来的快乐,进而会反复思考,未来某个时间点的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讲有多么重要。当然,不可取的在于,一昧的为未来做准备,盲目相信熬到下一个阶段就好了就飞黄腾达了,因为这样忽视了快乐密度函数在当下的积分,而时光不可逆。考虑到为了长期的自我实现、获取高层的快乐,也得做出一些牺牲当下快乐的事情,基于一种理性,因为目标函数的定义域是全部时间。
快乐除了可以自己创造,还可以攫取快乐,这也是一个很合理的划分维度。自己创造快乐顾名思义,攫取快乐则是从别人手中掠夺快乐。后者我认为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不过这种不道德只约束自己。当我们从一件事物的比较中获取快乐时,我们的确很快乐,但很容易造成他人的不快乐,所以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是一种“掠夺”,需要留心自己进行这种攫取。当然,如果一个人自身就能够创造过量的快乐,并且时刻能分享出去,那的确也得受欢迎一点。
敬请期待也不知道脑子在想啥的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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